温故 (原创天地)  3323次阅读

作者: 眉子 , 发表于: 2022-03-29 (970天前)
编辑: 眉子, 时间: 星期二, 三月 29, 2022, 18:29

机缘巧合，因为查了几个典故，近来重读《滕王阁序》，难以置信这是高中课文，当时根本不可能读通。不知道怎么混过来的。今日不妨补补课。

先简单说说作者王勃(650-676)。天才少年，聪慧好学，加上家学渊源，一点都没有浪费时间和基因，顺利成长为芝兰玉树，六岁能诗，九岁著论，十多岁把书读完了，又攻了两年医学。才气冲天，在别人眼恃才傲物，目下无尘，用现在话说，情商不够，得罪人不自知。年少成名，16岁担任沛王府修撰，最年轻的公职人员。王爷年龄也不大，喜欢斗鸡，当年的时尚。王勃一时兴起，作《檄英王鸡》，助兴。被皇帝看到了，怒，王爷们不务正业斗鸡，你个博士也不说劝劝，不劝不说，还拱火，还檄文，你檄谁啊你，我看你是活不耐烦了。当场赶出去，免官。这是王勃人生第一次挫折。他也没太当一回事，才名广送，粉丝多的是，他开始游历天下，所到之处总有人来拜偶像。玩得差不多了，朋友帮他谋了份参军的差使，混口饭没问题。问题是嫉妒他的人太多，有可能是下套，故意让他收留罪奴曹达，败露，他吓不过，杀了曹达。这下更败露了，直接下狱，单等秋后问斩。家里人为了把他捞出来各处打点，来了个底儿掉，徒有四壁。老父受牵连，被贬到越南去了，连路费都凑不齐，要告借。这件事对王勃打击巨大，都是自己惹的祸，坑爹啊，还有什么颜面立于天地之间！他那个时候还没有写《滕王阁序》，老天网开一面，让皇帝中秋改制，大赦天下，他活了下来，出狱。仕途暗淡，他也不肯再回去做什么参军，先当孝子，去越南探父。路过滕王阁，千古留名。探父毕，回程落水而亡，年27。

再简单说说滕王阁。由唐初滕王李元婴始建于公元653年，王勃大概3岁。阎都督第一次重修之后，于675年九月九重阳节大宴宾客，席上征文，王勃作序与诗，不废江河万古流。为了供奉他这一篇才情无限的骈文，滕王阁在1300多年间被重修了29次，平均不到50年就修一次。民国时军伐混战，滕王阁毁于战火，纵火犯被处决。1989竣工的现在的滕王阁，乃梁思成以宋代图本仿造。可以说，《滕王阁序》是滕王阁的魂，民族瑰宝，这缕魂不能无处安放，再怎么世事沧桑战火纷纭，一定要涅磐重生，滕王阁是《滕王阁序》的壳。

最后是骈文的特征，骈是两匹马并驾齐驱。故而全篇以双句（俪句、偶句）为主，讲究对仗的工整和声律的铿锵。说的是一个意思，但要用对仗的两句来表达。时维九月，序属三秋。三尺微命，一介书生。这个跟王勃的童子功分不开，毫不费劲，信手拈来。

我们来逐字欣赏领会一下这篇旷古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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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王阁序》

第一部分，开篇点明文章背景: 地点，历史，人物，事由。 起。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星分翼轸(zhěn)，地接衡庐。
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ōu）越。

南昌古称豫章郡，唐改称洪都府。用故，新分列，就是个对仗修辞而已，所以阎都督不屑，陈辞。接下来两句，仍写地点，对应天上两个星宿翼与轸的分野，地面上邻接衡山庐山，这个空间跨度之大，大鹏展翅九万里的视野感觉。还不够，又加一句，三江五湖不过是衣襟袍带，蛮荆和瓯越也尽在掌控，地理位置优越，中枢要塞。蛮荆当然是我们楚国，蠢尔蛮荆，一天到晚抖狠，不服周。瓯越是瓯江边越国。

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
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fān)之榻。
雄州雾列，俊采星驰，
台隍(huáng)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

你们这里宝贝太多了，埋在地下都掩不住宝光，剑气冲天，一直射到天上的牛星和斗星，比探照灯还厉害。而且人才济济，徐孺陈蕃就是一段佳话。城里房屋如浓雾弥漫，青年才俊似繁星穿梭。这块风水宝地正在古时中原与外夷相交的要冲，主人宾客揽括东南这一方的优秀人物。

都督阎公之雅望，棨(qǐ )戟遥临；
宇文新州之懿(yì)范，襜(chān )帷(wéi)暂驻。
十旬休假，胜友如云；
千里逢迎，高朋满座。
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
紫电清霜，王将军之武库。
家君作宰，路出名区；
童子何知，躬逢胜饯。

具体来说呢，有阎都督这样声望高的，摆了仪仗远道而来，还有宇文州牧这样的君子，停下马车在此暂留。襜帷是马车上的帘子，借代。赶到十天一旬的休假，大家都来了，都是名人雅士啊。这其中，有文字如腾龙起凤一般的孟学士，有武功高强，持紫电青霜极品兵器的王将军，人才啊。相比之下，我呢，不过是路过贵宝地，去越南探望当县官的老爹，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来凑个趣罢了。

第二部分，时间，景色。承。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潦（lǎo）水尽而寒潭清，
烟光凝而暮山紫。
俨(yǎn)骖騑(cān fēi)于上路，
访风景于崇阿(ē)。
临帝子之长洲，
得天人之旧馆。

从时序而言，九月重阳正是三秋之数。地上的积水干了，塘水清澈，秋高气爽，暮色中苍山如带，紫气东来。我在这个时候整理好马匹缰绳上路，去崇山峻岭探访风景，来到了滕王（皇帝儿子，帝子）曾经享乐过的这个地方。

层峦耸翠，上出重霄；
飞阁流（一作 翔）丹，下临无地。
鹤汀（tīng）凫(fú )渚（zhǔ），穷岛屿之萦(yíng)回；
桂殿兰宫，即（一作 列）冈峦之体势。

滕王阁层层叠叠好似山峦耸翠，直达云霄，飞檐翘起好似丹凤自由翱翔于半空，远远眺望，看不到地（它是临水的）。目之所及，白鹤野鸭停息的小洲，极尽岛屿的纡曲回环之势，而这座雅致的宫殿，顺应山峦起伏，错落有致。

披绣闼（tà），俯雕甍(méng )。
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yū)其骇瞩。
闾(lǘ)阎(yán) 扑地，钟鸣鼎食之家；
舸（gě) 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zhú）。

推开雕花阁门，站到外廊上，就能俯视彩雕屋脊，远处山峰平原尽收眼底，九曲回肠的流水令人惊叹不已。城里遍地里巷宅舍，有许多钟鸣鼎食的富贵人家。渡口上停满了船，尽是些青雀黄龙（造型，雕饰）之类的豪华游艇。繁华之极。

云销雨霁(jì)，彩彻区明（或作 虹销雨霁，彩彻云衢 qú）。
落霞与孤鹜(wù)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l ǐ）之滨；
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雨过天晴，虹消云散，阳光朗煦，一只落单的大雁以晚霞为背景，霞光闪烁，好似伴它一同飞翔；秋水在长天映衬下，模糊了尽头，上下一体，水天一色。傍晚渔舟中传出的歌声，响彻彭蠡湖滨，雁群受惊一掠而过，鸣声直达衡阳岸旁。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是《滕王阁序》最广为流传的名句。现在滕王阁的正殿大门外的两根大红柱子上一左一右便是这两句，毛主席御笔，不服不行。此句写尽登高远眺的湖光山色，轻盈灵动，孤骛是点睛之笔，魂，让静态的景色活动起来，目光随着它的飞行轨迹而移动流连，场景明暗闪烁，动静结合，叹为观止。有人解释落霞是一种飞蛾，才能与孤骛对仗，这简直是对天才的侮辱，他犯得着这么生硬吗？而且在秋水长天的宏大背景下，一个小飞蛾根本不可能入诗人法眼。视野开阔，气势磅礴，兴之所至，笔墨瀚畅淋漓，描绘的是一幅长卷，脱口而出，便是魂之所在。

“渔舟唱晚” 也令人拍案叫绝，你完全找不出别的字词来替代它。有同名古曲致敬此篇。据统计，《滕王阁序》引用20多典故，创造30多成语，将中文的纯熟运用，达到了一个无可企及的巅峰。

第三部分，由景及情，转折。转。

遥襟甫畅，逸兴遄(chuán)飞。
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è)。
睢(suī)园绿竹，气凌彭泽之樽；
邺(yè)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
四美具，二难并。

放眼远望，心襟开阔，兴致勃发。清风徐来，箫声阵阵，歌声悠扬，高遏行云。下面开始引典，对仗工整，不露痕迹。睢园之主，梁王，居膏腴地，父兄皆帝，母窦太后，从小见的都是大排场，他办的宴会，绝对是顶级。而彭泽县令陶渊明，史上著名酒鬼，文豪。建安文学的大本营邺城，那个宴会的规模，勿庸置疑，顶级。朱华，红色的花，荷花，出自大才子曹植“朱华冒绿池”。后面又引临川谢灵运，他是曹植粉丝，说天下才气一石，曹植独占八斗（才高八斗），他自己一斗，其余人共分一斗。他并非狂徒，后世李白是他粉丝。而且陶渊明和谢灵运都是江西老表，两个人都有文采，对应得恰到好处，又呼应了前文的人杰地灵。气凌光照，才思妙想，信手拈来。这是用铺排的手法，盛赞此番滕王阁的宴会，不啻于历史上最有名的雅集，而且宴会上宾客素质之高，也足以媲美才高八斗一斗的历史名人。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样都占全了，贤主、嘉宾难得，也一并都得了。

穷睇眄(dì miǎn)于中天，极娱游于暇日。
天高地迥(jiǒng)，觉宇宙之无穷；
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望长安于日下， 西
目吴会（kuài）于云间。 东
地势极而南溟(míng)深， 南
天柱高而北辰远。 北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怀帝阍(hūn)而不见，
奉宣室以何年。

极目远望天空，假日尽情欢娱。天高地远，令人感到宇宙的无穷无尽。兴尽悲来，我知道事物的兴衰成败自有定数。长安，吴会，南海，北斗，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描述天高地迥，下面四句对应，描述兴尽悲来。

何以悲？别人花木兰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却是关隘重重，难以逾越，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在座的萍水相逢，并非知心好友，谈不上深交托付，都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乡人。我心里盼着朝廷召见，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帝阍，宫门。屈原《离骚》：“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 宣室，汉未央宫正殿，当年就是在宣室召见贾谊。

这个对王勃而言，是非常悲哀的事，仕途无望。第一次挫折栽在斗鸡檄文上，当年的太子去世，王勃辅助的沛王补位入东宫，他投书表决心之后，没有得到回复。他的抱负，决不是一个小小参军，而是上朝堂定社稷，可是为什么毫无音信，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还有没有机会？兴尽悲来。

第四部分，感悟

嗟(jiē)乎！
时运不齐，命途多舛(chuǎn)；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屈贾谊（yì）于长沙，非无圣主；
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
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酌贪泉而觉爽，
处涸辙（hé zhé）以犹欢。
北海虽赊（shē），扶摇可接；
东隅(yú)已逝，桑榆非晚。
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
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唉，人生如此坎坷，命运多灾多难。冯唐老了啊，李广一辈子都没封侯。贾谊也好，梁鸿也罢，一个窝在长沙，一个藏于山林，不是没有圣主名君，故而谈不上生不逢时。不过是君子达人明白自己的命运罢了，不强求。老当益壮，不移白首之心的人还少吗？曹操便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廉颇尚能上马提刀。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人就更多了，比如在下我。洁身自好，修身养性，纵使喝了贪泉的水也不会去贪，身处干涸的车辙中（逆境）仍然心境开明愉悦，这才是君子所为，我之所愿啊。北海虽远，可以乘风到达，早晨过了，还有黄昏，还为时不晚。孟尝（不是孟尝君）心地高洁，空有一腔报国热情却不得重用，阮籍为人放纵不羁，难道去学他穷途而哭！

这一段处处是典。先来个冯唐小传：他虽然不似姜子牙72岁出道，但遇到汉文帝的时候，也是个老头子了。他祖父是赵国人，文帝跟他论及往日名将，说我要是有廉颇李牧在，还愁什么匈奴！冯唐直言，你有廉颇李牧也不会用。文帝快气死，太不给面子了。好在他算明君，文景之治。过后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用廉颇李牧？冯唐说，上古遣将，是授权的，军功赏爵都由将军主断，回来报备就完了。征收的税金直接充当军费。现在呢，听说云中郡守备魏尚也将税金充当军费，还自掏腰包劳军，作战威猛，匈奴不敢进犯，因为一来就死伤无数。功劳倒没见赏，一有错立刻绳之以法。那云中守不过是虚报了军功（多算了6个首级），就被削爵，罚太重了，谁还会拼死沙场呢？文帝让冯唐去云中郡，宣布魏尚官复原职。后世苏轼诗云：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什么时候派冯唐来宣诏，豁免提拔我呢？景帝没用冯唐，武帝想用的时候，他已经90多，不能用了。

再看李广，更是个冤大头，讷于言。他天生猿臂，天才型射手，箭发出去，力能穿石，射雕英雄传大家都知道，他可以射射雕者，射老虎不在话下。射敌，应弦而倒，百发百中。他威名赫赫，匈奴闻风丧胆。后世对他的评价：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战神。他同僚和手下很多人都封侯了，就他没有。从上文冯唐传可以看出，当时的制度，惩罚很重，他经常功过相抵，白打了70多战。最后一次，他想打先锋，但被安排当后援，行军途中迷路，算过失，贻误军机。李广60多岁了，打一辈子战，不愿意到了还要面对刀笔吏的审问，引刀自刭。明明是个大英雄，却如此下场。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区区八个字，王勃高度概括了两段传奇人生。神来之笔。

这里穷且益坚，穷途之哭的穷不是现在的贫穷，贫对应的是富，而穷对应的是达。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穷是身处恶境，末路，穷尽。越是穷途末路越是要意志坚定，哪能无路可走就嚎啕大哭呢？这都是王勃自我安慰自我勉励的话。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从他列举的这么多背时的人，却不敢顺口打哇哇，发个牢骚“无才明主弃”之类，说明他根本不死心，对仕途充满渴望，只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不想去奉旨填词。

第五部分，明志。合。

勃，
三尺微命，一介书生。

这九个字，满目疮痍，望之心碎。他无官职，布衣之身，卑微得无以复加。

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guàn）；
有怀投笔，慕宗悫（què）之长风。
舍簪（zān）笏（hù）于百龄，
奉晨昏于万里。
非谢家之宝树，
接孟氏之芳邻。

我也二十多了，无处请缨杀敌。也想投笔从戎，乘长风破万里浪。可惜啊，只能舍弃这一生的功名，去万里之外尽孝道了。（因为他得不到重用了，文不成武不就。）我算不上什么芝兰玉树，幸而结识了些贤德之士。

他日趋庭，叨(tāo)陪鲤对；
今兹捧袂(mèi)，喜托龙门。
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
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以后就要到父亲面前领受教诲，今天在这里给各位捧场，算是跳了龙门了。如果没有碰到杨得意的推荐，司马相如纵有凌云之气的好文章，也只能在家顾影自怜。高山流水遇知音，只当在座各位是钟子期，机缘到了，我来作个文，又有什么好惭愧的？

这一段读来伤心。据说阎都督办这个盛宴，内定了颇有文采的女婿作序，C位出道。想不到被王勃截胡。女婿纵有文采，跟天才没法比，必须让路。这一句钟期既遇，还要给自己截胡找个借口，不好意思，打扰了。此时的王勃，仕途暗淡，身无功名，谨当孝子，唯一拿得出手引以为豪的就是文章，天时地利，这些年的郁郁不志被秋水长天激发，不吐不快，此时不写更待何时，管它抢了谁的风头！才成就千古风流。中国文学史应该感谢这一次的钟期既遇。

呜呼！
胜地不常，盛筵(yán)难再；
兰亭已矣，梓(zǐ) 泽丘墟。
临别赠言，幸承恩于伟饯；
登高作赋，是所望于群公。
敢竭鄙怀，恭疏短引；
一言均赋，四韵俱成。
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　

兰亭，梓泽，跟前文提到的睢园，邺水一样，都是史上著名party。然而世事沧桑，如今安在哉？往事已矣，这样的盛况再难得了。承蒙不弃恩赐我赴宴，写了这篇小文。至于登高作赋，还要指望你们各位出彩。我只是冒昧地竭尽诚意，恭敬地作个短短的引子。抛砖引玉吧。各位按韵字赋诗，我已成四韵八句。潘才如江，陆才如海，请你们尽情挥洒。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昆明大观楼长联中，“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应该化于此诗。 “阁中帝子今何在” 与 “昔人已乘黄鹤楼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同样意思。物是人非。怅惘。

*

总有无聊看客将此篇与《岳阳楼记》比较，说什么立意要逊于后者。这整个一关公战秦琼，风马牛不相及。一个是立庙堂之高，一个是处江湖之远。一个是独善其身，一个是兼济天下。一个是功成名就，一个是生不逢时。文以载道，无非是借景抒情，不同的境况，不同的感触而已。

而且从人生的角度，“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士大夫情结毕竟是少数，多数人都是命途多舛苦苦挣扎无处喊冤，这个时候还能审时度势，穷且益坚，达人知命，更难得。

文章开篇气势恢宏，极尽繁华。但在这满目繁华的背后，是一颗悲凉的心。兴尽悲来四个字，起转承合都有了，识盈虚之有数，天地万物，不过如此。还不能把话说绝，还要留有余地，还要面面俱到，好让别人传诵他的文章通达上意，以图东山再起。连登高作赋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谦虚地写个小引子，何其悲哀！

但是他的才气无可阻挡，只要中文还在，就绕不过他这一座丰碑。他信手拈来熟练化用的典故，是中华文化的串烧，从这里拓展开，你才知道自己的贫乏。

温故知新。学习使我快乐！

3/29/2022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