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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家金克木 (原创天地)  3117次阅读

作者: 笺无色 @, 发表于: 2015-01-29 (3401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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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友人聊天,谈及论坛上文辩对立方有人拿学历说事,我忽然就想起金克木老先生来。

金老先生做学问真个儿有些传奇色彩。唯一的文凭是小学毕业学历,34岁成为国立武汉大学教授,而后又在北京大学做了52年的教授。论起博学多才,却又有几个能出其右?他自学了十几种语言,精通梵语、巴利语、印地语、乌尔都语、世界语、英语、法语、德语等多种外国语言文字。他说拉丁文是“有意思”的语言,于是靠一部词典,一本凯撒的《高卢战纪》,用了三个月学会了复杂的拉丁文,之后去了印度,把梵文学会了。

我有时想,这就是个奇迹!可又觉得奇迹是绝对偶然,但金先生的成就却是必然的。他在《咫尺天颜应对难》里解密1935年在北大图书馆管理图书还借的那段日子:因为自己年少的好奇心,因为“只想知道一点所不知道的,明白一点所不明白的,了解一下有学问的中国人、外国人、老年人、青年人是怎么想和怎么做的。”,将借书条成为索引,借书人和书库中人成为导师,成就了“学得最多的一段时间。”

最早认识金老先生的文字,还是读他的散文《天竺旧事》。我那时是个对印度对佛教没有任何兴趣的小屁孩。但读先生的文,不由得喜爱、投入。竟然一篇接一篇将《天竺旧事》都看完了。我那时年轻,并不知晓先生是如此名气的大家,只因为“金克木”这样有趣的名字而拿来消遣。这一举动致使我在阅读时思想上从无带有任何对名气的膜拜和谨慎,也没有因小心翼翼地拜读桎梏了作为读者的自由独立的思考心绪。倒是何等幸事!后来因为喜爱,忍不住又找来文章读,并且开始好奇并探寻作者背景。那时网络还没有普及,更没有狗狗百度这样的搜索引擎,一点点累积对先生的认识,心中慢慢不免越来越多的惴惴不安,怪自己多么鲁莽愚笨不知天高地厚,就因为文字的灵动敏捷,洒脱豁达,还曾私心以为那是个年轻的行者。

除去知识广博,语言幽默简洁,让我十分喜爱的更是先生写文从来没有站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作批判语。先生撰写人物有戏谑,但没有我反感的对他人极尽尖酸刻薄的文字把玩,更多的是尊重。《少年徐迟》,《忘了的名人》这些人物描写文,可以说出神入化,谐趣横生。其实早在上世纪30年代金先生就已是个有名的诗人,前后出版过不少诗集,后期虽然写文多,但也经常在文章中加些诗词,新诗古诗体均有。在《玻璃门外三则》前两则最后先生都附上了七律诗。关于他的新诗古诗体的先后写作问题,他自己大致是这么说的:只是发表的先后而已,非先作新诗后作旧诗,而是从小就又作新诗又作旧诗。我很喜欢他纪念戴望舒所写的《夜雨》

夜雨。
点点滴滴,点点滴滴,点点滴滴,
稀疏又稠密。
记忆。
模糊的未来,鲜明的往昔。
向北,向南,向东,向西,上天,下地。
悠长的一瞬,无穷无尽的呼吸。
喧嚣的沙漠。严肃的游戏。
西湖,孤山,灵隐,太白楼,学士台。
惆怅的欢欣,无音的诗句。
迷蒙细雨中的星和月;
紫丁香,白丁香,轻轻的怨气;
窗前,烛下,书和影;
年轻的老人的叹息。
沉重而轻松,凌乱而有旋律。
悠长,悠长,悠长的夜雨。
短促的雨滴。
安息。

诗中有艺术,有人生,让人一读即想起戴望舒的《雨巷》。还有一些早期的作品,更是浪漫,例如《邻女》《肖像》等。

金先生自称是个“猜谜人”,爱看侦探小说或推理小说,他说:“宇宙、社会、人生都是些大谜语,其中有层出不穷的大小案件;如果没有猜谜和破谜的兴趣,缺乏好奇心,那就一切索然无味了。”当时我看到这句话心中不乏暗喜,似乎中了奖一般脸上都有些潮红,只因为我也是个侦探推理小说的爱好者。那时候还没有粉丝一词,否则我自会封号铁杆“金粉”。之前提到因为先生的好奇心导致先生不断读书去了解世界,而他的这种好奇心一直陪伴他的一生。除了语言学者和印度文化研究专家,他还曾痴迷过天文学,著有《通俗天文学》《坐井观天记》,还曾多次用数学法来解释哲学,晚年还写文章涉及高等数学问题。可以说先生是真正的杂家,且功底扎实深厚!例如《蜗角古今谈》那样囊括古今、天文、地理、哲学、历史、语言、佛学等学问精华的书我是无福看懂的,单单看他的散文,也会发现信息量非常大!比如先生的《玻璃门外三则》中前有“夏目漱石”和《玻璃门内》,后有《散宜生诗》、《启功韵语》。《家藏书寻根》里就更不得了,大部分藏书名都是我那时候闻所未闻的。为《金克木散文选集》作序的谢冕先生就曾说:金克木“把传统的散文小品学术化了”。看先生的文,我突然想着他的经历,他不正是为我这类读者做读书“索引”吗?他更是做了我等的“导师”。感激之情无由升起!但先生在“引导”过程中未曾有半点故弄玄虚的言语,而是清爽简洁,幽默智慧,毫无束缚却层层诱导地将读者带入知识海洋中。

年纪稍长了些后,感慨金老先生对于生死的旷达。《告别辞》是最近几年我又翻看的。写《告别辞》他笑言:“生者致悼词,死者岂可无词?何妨‘自我作古’,拟作一篇”;在《末班车》里先生写道:“我渐渐不懂这个世界。同样的,我想,这个世界也不懂得我了。我在世上已经是多余的了。末班车,可以是头班车。离开这一个世界里,我又是初生儿了。‘人生天地间,譬如远行客。’望见终点,我挥舞着这些小文要下车了。” 我这样的年纪是根本不可能理解先生那种“既知生,将知死”的境界。但多少希望借助先生智慧的一二,慢慢在生活中尝试着豁达地过日子。2000年金老先生逝世,大家都得知了他的临终语是:“我是哭着来,笑着走。”这难免让我忆起先生在《告别辞》中最后一句:“但愿有时记起我的人在回忆的春天里发出会心的微笑。”

生命——金克木


生命是一粒白點兒,
在悠悠碧落裡,
神秘地展成雲片了。

生命是在湖的煙波裡,
在飄搖的小艇中。

生命是低氣壓的太息,
是伴著蘆葦啜泣的呵欠。

生命是在被擎著的紙菸尾上了,
依著嫋嫋升去的青煙。

生命是九月裡的蟋蟀聲,
一絲絲一絲絲的隨著西風消逝去。


写在最后:本来我想说有没有文凭这事儿是否真的那么重要,但不如费点笔墨简单说说我喜爱的金克木老先生来得值当,因为那其实根本就不算是个问题。至少在我这里从来没想过,所以估计我也答不好。

另外就是散文八大家里我还非常喜欢汪曾祺和季羡林。不知为何一定要设八大家?有那么一两位我总觉得是凑数。唉。

新年也没有及时给大家问好,在这里补一下:新年大家都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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